【灿兴】银蓝之海 （学者x人鱼）
02
在黑暗中盯着一个轮廓久了，那隐络的影子就会动起来。
挂着衣物的衣帽架变成披着斗篷的骷髅，高大的衣柜变成嘶吼着的石头怪，就连吊灯都会变成盘旋着的吸血蝙蝠。它们全部围着床转着，虎视眈眈——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孩子们都不愿意自己晚上一个人睡。
丰富的想象、充沛的精力，还有对未知与黑暗的恐惧。
这样看来，深海恐惧症并不是什么丢脸的疾病了，人们从未大概也不可能真的了解大海。
……这还没下水呢就先吓哭了啊，啧啧，大老爷们这个样子哭的真丑。
驾着小船兜了一圈都回来了的朴灿烈超无语的看着还趴在船延上嚎啕的男人，默默想。
如果他有孩子的话应该把这个样子照下来给他孩子看，这样子以后据理力争晚上和妈妈睡就更有保障了。
“灿烈？”
对面船上满脸不耐烦明显是教练的人放下手里的烟，向朴灿烈挥了挥手。
“吴研秀教练？”
怪不得最近早上起来总能看到蜘蛛，原来是能遇到故人啊。
朴灿烈笑眯眯的也晃了晃手，驾着船靠了过去。
“研秀教练你现在不在KIOST任职了么？”
“啊？没有，我还在那里干啊。”
两条小船被挂在了一起，站在船尾闻烟卷的变成了两个人。朴灿烈指指后面那条船里瘫软在座位上的男人，“那不是私活？”
“什么啊，不是。”吴研秀揉了揉头发，“那是个来复健的老朋友，平常教那群菜鸟已经够头疼了，我才不要当什么私人潜水教练呢，说起来你在这里干什么，这里可不适合深潜。”
“没有啦，没看到我什么装备都没带吗？我只是试试船，然后找个地睡一觉。”
嗯？
吴研秀眯起眼，看了眼旁边眼下青痕明显的朴灿烈，终于摸出了打火机。
“好久不见，我请你去喝酒吧。”
“大白天酗酒可不好哦？”
虽然这么说着，朴灿烈却接过了吴研秀递过来的火。
朴灿烈已经一周都没有怎么睡过觉了。
从船上回到陆地他惯例睡不着，即使早早上床也一直是那种在床上挺尸发呆的状态。
听不到海的声音，没有摇晃的感觉。因为过于困倦而进入的半梦半醒中途也由于以为自己要翻下床而吓醒。
连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海已经变成了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那个家伙啊，是搞贝类养殖的。定期得下水去捡鲍鱼啊牡蛎什么的。但是就在半年前出了事，再也不敢下水，现在家里的活计都是长子在打理。”
铁架上的烤肉滋滋的冒着油烟，距离海边不是特别远的小小的店面里，吴研秀豪爽的让老板直接上了半箱啤酒。
“有只海鳗袭击了他，咬碎了他的氧气管，在他上浮抵抗的时候他左手的大拇指没了。”吴研秀伸出手给朴灿烈比划了一下。“虽然从左脚上接下来的大拇指很好的适应了，并没有什么排异反应，生活也没有影响了，但是这个笨蛋居然就因此不敢下海了，实在忍受不了现状了才哭喊着找到我让我帮忙。啧，胆小鬼。”
“嘛，像教练你一样被鲨鱼袭击过还安然无恙敢继续下海的可是少数呢。”
朴灿烈端起冰镇啤酒喝了一大口，夹了一块刚烤好的五花肉塞进嘴，猝不及防地被吴研秀重重一掌拍在了背上。
“所以神经比我还强韧的你小子这么低落是想怎么？嘲笑他们那种人吗？嗯？快点打起精神！”
“噗！——还以为教练你想对我说什么呢？哈哈哈！”朴灿烈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他按了按眼角，“只是突然从大风大浪的海上下来一下不知道怎么在平地上走路了而已。不要担心啊。”
“是吗？”吴研秀轻描淡写一转筷子“难道不是想逃离人群吗？”
朴灿烈冷不丁收起了笑容，睫毛上还挂着突兀的泪珠，他沉默的看向大口灌着真露放声大笑的人。
“不要那么沉默啊，想逃离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在海里呆的时间越长，在与世隔绝的地方处的越久，会越不想回到城市。”
吴研秀看向外面隐隐海平线的眼神简直温柔到缠绵。
“灿烈啊，我都这把年纪了，还在当教练哦。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我爱上了一种鱼哦。”
他笑着回应朴灿烈惊异的目光，“我曾经有三年都在格陵兰岛的海岸捡拾海豹们的尸体，那种皮毛被奇特螺旋状肢解开的尸体，往往它们被冲上岸后里面的血和内脏就会和砂石冻在一起，非常凄惨。我们那群人当时发誓要抓出凶手。”
“找到了么？”
“当然找到了啊！跨了十几个国家的海洋生物学家都凑到一起了，怎么会找不到呢？”吴研秀垂着眼睛又递了罐啤酒给朴灿烈，把背心撩上去给他展示腹部巨大而诡异的咬痕。
“海豹并不像人们认为的那样在岸上睡觉，而是在海水中睡觉，悬停在近海。有一次我都游到它们身边挨个拍了拍它们，它们才迟钝的醒来游走。在混沌黑暗，能见度非常低的近海里潜伏的杀手就挨个吃掉了它们，遗骸被海水冲上岸。我们、不，可以说当时整个学术界都认为凶手是一种迟钝缓和的食腐动物，结果我差点就被它们其中的一只袭击了。很神奇对不对？完全颠覆了过去认知的理论。谁也没想到它们锯子一样平钝的牙会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啊！这个事我听说过！”朴灿烈兴奋的拍桌站了起来，“格陵兰鲨！”
“明明是那么很丑很恶心的大块头、眼睛基本上是摆设、还寄居着奇怪的寄生虫，却让我迷恋。这只是因为，是它们先告诉我海里的可能性有无限。”
吴研秀顿了顿，把朴灿烈按回座位，给他示意老板那像看疯子的眼神。
“你看，他们是不会理解我们的。那片海洋里装载了我们的梦想，未来甚至生命。我们愿意为那片蓝奉献一切，所以必须还得有所牺牲。所以啊……”
强迫自己待在人群里被别人不知道什么心思的指指点点，真的超讨厌。
但是是值得的。
那片海那么遥远，当他回想起来的时候，会有种好像自己已经筋疲力尽地走了很久，未来也得在这条路上追一辈子的感觉，回首一眼，即是万万年。
“作为指导的代价，你小子付钱吧！别以为我没到你在近海放下的那些水听器，啧啧啧，真是败家子，血本下的真大啊。那家伙好像平静下来了，我们还得继续呢，你也加油吧！”
“嗯，我知道啊教练。”
面对着一桌狼藉的朴灿烈托着腮微笑，向已经走远了的吴研秀教练的背影小小敬了个礼。
只是我爱上的那条鱼，不是颠覆学术界那么简单的存在啊。
而且还非常难找。
“内~下午接着干活吧！”
工作上往来的同伴有好奇问起朴灿烈急匆匆跑回家干嘛去了，全部被朴灿烈一一告知休假回家当农场主去了，认真说起来……并没错呢，
朴灿烈新家临近的海域有点偏远，基础设施什么的都不太完善，就连从这家略显破旧的小店返回也得走将近半个小时。距离新家最近的是山顶的灯塔，还有海堤。
之前买房子的时候中介都很惊讶，采购回来的时候也是把车后座用大包小包塞满了。
但是朴灿烈很开心。
他在把院子后面无人的土地上不仅建起了一个巨大的玻璃花房，搭起了丝瓜和豌豆架，还种下去了很多常见的蔬菜，草莓樱桃之类的也有一些。刚浇过水，连芽都没长出来的种子们。
“这样子的话，就差不多了。”
在众多植物簇拥遮掩的中央是连接着房子的木屋，朴灿烈把最后一台仪器小心的搬进去，擦着汗透过唯一的一扇窗子看着外面的海。
这里的海还没有被污染，因为地形陡峭的关系造陆也没有从这边先开始。阶梯状的堤坝下去几阶的地方涨潮的时候就能淹没，万幸的是这里地势虽低，地形却是天然的避风港，要不是因为吃水不够深早就被开发成港口了。
不过还好呢。
曾经溺水后被救上来的海岸，还是十几年前的模样。
没有被污染的迹象，浪花是雪白的。
朴灿烈挨着个给机器们都通上电，嘴里哼着歌。
鲸目有两大类。
一种是靠牙齿吃饭，捕食为生的齿鲸亚目，如抹香鲸、虎鲸（逆戟鲸）、海豚等，另外一种就是靠嘴里梳子一样的鲸须吃饭，滤食为生的须鲸亚目，如蓝鲸、灰鲸等。
齿鲸们通过头上的鼻孔“哼”出各种声音：从短促的叽喳到超声波，它们精于回波定位的捕食之道。而须鲸们的取食方式使它们没有精确回波定位的需求，它们也不哼超声波，而是通过喉部唱出低沉的歌。身处一片无尽的深蓝中，须鲸们没有灵敏的嗅觉，但它们会隔着大洋打电话，人类至今还不能确知它们是如何做到的——在须鲸的喉部并没有声带一样的结构。
那种幽深的在海底反复回荡的频率很难被人耳捕捉到，通常是被水听器收集下来，用电脑音频等设备处理加速后才能更好地呈现给人。
去年工作还没结束的时候，朴灿烈冒死在中转过韩国的时候来了一次这里。本来只是试试看的心态放下的三个水听器却带给他没想到的惊喜。
和鲸豚一样悠长的曲调，经过仪器分析后发出这种声频的生物能够轻易在次声波与超声波间来回切换。蓝鲸的基本频率是大约15-20赫兹，这已经低于大部分人类的听觉范围（20-20000赫兹）。而长须鲸的基本频率是16-40赫兹，并且物种不同，歌声的长短、节奏等组合也不相同，这种生物日常的频率是11~31000，不属于任何已知的鲸目生物。
“还好是知道范围的，不然就真的像大海捞针一样了。”
朴灿烈把装满分析结果的硬盘和主机相连，开始导入。等待的间歇又打开自己的皮夹，深深吻了下里面的照片。
他的皮夹换了好几个，但是里面那张照片却一直没换过。即使边缘已经破损不堪，都破旧到发白了。明明只是高中和前辈们一起逛庙会在不起眼的旧货小摊上的收获，却宝贝的一带就是十几年，所有者为了更好的保存它甚至狠下心小心翼翼的缠了七八圈透明胶带纸上去。
照的不是特别好的一张海，影像甚至是虚晃的，明显就是在高速行驶中随便照着窗外取景的没有任何价值的照片。但是朴灿烈发现了就连拍摄的人都没注意到的小细节，这也是让他买下这张照片的原因。
画面的角落里有一条青蓝色的影。
那张模糊不清的照片，第一眼看到甚至会以为是跃起的海豚。
但是第六感告诉我，那是你。
一定是你。
残留于记忆中那首没有歌词的曲，频率低沉独特。长大后他根据各种鲸类的长鸣样本才在实验室里模拟出类似的声音，而且也只是类似而已。
那是就要超出人耳听力极限的次声波。
只是一年了，又隔着这茫茫大海……你还在这里吗？这里对你来说是家吗？
朴灿烈依次打开了遍布这整个水域的水听器的开关，推移起控制器上众多的频率开关，开始模拟相近赫兹的声音。
“啊~估计又得搞一晚呢，明天涨潮的时候还得把声呐都散出去。这个月才几号啊~工资什么时候到账~”
这里有同类哦。
快来吧。
快来吧。
我在这里等着你哦。
我的人鱼。
晚上还有一章吧.....
